吴宓像
悲剧的诞生,从一次洗澡开始——思想洗澡。年开始,知识分子们纷纷在报上“自我检讨”,革故鼎新,期望在思想上、学术上跟上新时代的滚滚洪流。对此,吴宓不以为然,认为自己是不必改造的,也是不可能改造的。然而,吴宓最终还是写了一篇学习报告,发表在年7月8日的《新华日报》上,文章名为《改造思想,站稳立场,勉为人民教师》,该文后被《光明日报》全文转载。
文章中,吴宓除了讲述自己从出生到留学到归国等等光辉过往,还略带不屑地说:“在我班中上课,或同我接近的那许多学生中,几乎找不出一个著名的共产党员或多年参加革命而光荣牺牲的人”;而又自豪地说,“同时我还有一种毛病,我注重文学与生活中的男女关系,我喜谈恋爱”。真是一个率真可爱充满浪漫主义的五十九岁老头儿。
年6月20日,60岁的吴宓与20岁的破落地主的女儿邹兰芳结婚了。邹兰芳也正是看了《改造思想》一文,才开始对吴宓投怀送抱的,或者说,是看到了“喜谈恋爱”那句。关于这场婚姻,后人往往攻讦于已经恶疾缠身的邹兰芳的工于心计。然而,即便邹兰芳有种种算计并对吴宓屡有拖累,但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情我愿,何况,在吴宓的日记中,并未对此有多少抱怨,倾尽全力为邹兰芳治病,更何况,这场短暂的不到三年的婚姻因邹兰芳的过世而终结。要说错,错的是那个时代。
大概是因为吴宓“二级教授”的身份,邹兰芳得以担任西南师范大学教育系系务助理。但是,两人婚后20余日,邹兰芳便因病住院,之后不再上班,但领八成薪资,计35元。因此缘故,或许令同事中有非议者颇多。不过,在吴宓年底到年邹兰芳过世期间的日记中,我们找不到吴宓写这封信的具体原因,但从字里行间或可窥得一斑。
吴宓年2月23日的日记中是这样记载的:“又撰《邹兰芳三年治病汇报》,拖陆以平代交人事处,内声明兰决于八月一日复职,销假。如犹聋,则求派给不用耳听之工作,云云。”
在这份汇报里,吴宓感谢了党、政府学校和人民的关怀后,详细讲述了邹兰芳各个阶段的医疗与恢复情况,并着重清晰指出公费与自费部分的构成。在信的最后,吴宓说:“耳聋……每星期针刺三次,据云‘八月可全好’。今已治了两月余,未见有效。但决续治病满八个月……最近邹兰芳与宓商定:年八月一日起,决恢复工作。”
这是怎样的一种无奈?下面是年底吴宓日记里的两段:
年12月30日:“今日人心非昔,朋友皆不可靠,每以陷害他人以湔祓超升,故宓不当轻信朋友——宓虽竭情屈己以求与诸君和好,奈诸君不对我稍宽假何!”
12月31日:“宓今日心情极为悲苦,自觉……年乃宓生之最后一年,而(1)愤文字改革(2)恨甫、兴之凌迫(3)伤兰之城居久别……”
不过,邹兰芳并没有挺到年的8月1日,也没有得到学校里那份“不用耳听之工作”,她在当年的4月25日便去世了。吴宓在4月29日的一封信中,谈及了校方抚恤金的使用情况,也希望学校再帮邹兰芳那“身体亦不强”的侄子邹开桂安排一份不用“承担极粗重之劳动”的小职员工作。
如同8月1日的承诺一般,吴宓的愿景依然是美好的,只是校方主管干部在心上的批示让他再次陷入了无奈——“吴宓要求我们用邹开桂之事,给季平同志经口头转告,他不用。”
年二月二十三日,历史系教授吴宓启。
人事科赐鉴:原任教育系系务助理员邹兰芳(宓的爱人)承学校给予八成工资(每月三十五元),长期休养治病,宓与邹兰芳同深感党、政府、学校、人民关怀之殷切及待遇之优厚。兹谨将邹兰芳治病情形汇报如下:
年七月十五日至十一月九日,医院住院医治(全是公费,唯膳食费每月十五元,自出,医院)。小产后,发现①结核性脑膜炎②粟粒状肺结核③子宫瘤出血。每星期,抽脊髓,注射链微素二次,八月半始离危险时期。
年十一月九日,至年二月中旬,为续治时期。住家中,每医院,抽脊髓,注射链微素一次(仍是公费)。结果,在年二月中旬①结核性脑膜炎已全好。但因抽脊髓,注射链微素太多,致脑神经大受损。于是耳全聋,不能行步,手不能拈筷子吃饭,臂不能上举梳头,说话亦不能发正确之音不能表意,思想不清楚,脾气暴躁,有如部分的疯人。
二月中旬至七月底,为调养时期。住家中,每两星期,医院打补血针一次。外此,服雷米丰、鱼肝油精等。医院打补血针(两星期一元)用公费。外服之药皆自购。结果:医院最后照光鉴定:②肺已全好,无任何痕迹。③子宫瘤已去,亦已全好。
八月至七月,为恢复时期。在家调养,照医院指示,服人造自来血、鱼肝油精等。又在本校卫生科打组织浆。服补品,自费。在卫生科打组织浆,公费。此一年中,进步甚大——在七月,一切已如平常人,唯体弱、耳全聋、行步不稳、夜盲症,易躁怒,思想仍不甚清,写字歪斜,但已能写信。办杂事。
七月初至年二月底(现今),为住居重庆,专治耳聋时期(全自费)。
第一方面,全体健康——请精神病专家蔡惠群医生诊治。每二三日诊察一次,结合各种病症,配成丸药(西法、中药)每日服数十粒。结果:健康大好,手足灵动,能写字拈针,行步较健强,夜盲症已无。思想亦清楚,记忆恢复,脾气较好,言语清楚,但不能快。面色较丰润。
第二方面,耳聋——先在名医叶心清处针治。九月初,叶医谢绝,云“不能治”。十一月中,医院(医院)针治,每星期针治三次,据云“八个月全好”。今已治了两月余,未见有效。但决续治满八个月。
以上两方面,同在进行(全自费)。邹兰芳住解放军路江苏大旅社内。最近邹兰芳与宓商定:年八月一日起,决回复工作。届时耳聋若治不好,则请学校派给不用耳听之工作(系务员不能充任)为幸。(医院一致断定:耳内机关无损,全是神经失其效用。)
四月二十九日,吴宓上。
季平同志请转西师共产党委员会诸位院长,及总务长、人事处李一丁处长同鉴:
邹兰芳到本院任职员(六月下旬)不满一月即病,而承给予八成工资,使其休息养病,至三年之久。日前(四月二十五日)去世,后蒙拨发福利委员会第二季度补助金人民币一百五十元,为丧葬费,兼由总务处派向森松同志助宓营办丧葬各事(向同志一切熟悉深资得力)。□□□□,再三对宓慰问,无微不至。此□极厚极周之关怀与照顾,使邹兰芳与宓始终感激莫名,只有尽宓之余生,努力工作,□□以报党与人民万一而已。四月二十六日之□□□邹兰芳后,□□□碑,此外诸事已完,休息一日,宓精神已复。自二十八日起,宓如常工作,一切职务□会议□报告,宓皆参加。经济方面,得到圆之补助金后,已无拮据与困难。其他亦无任何需求。只有一事,希望学校能赐于照顾,即在今后有机会时,将邹开桂(係邹兰芳之远房族侄,以“亲戚”身份,现充宓家中之工友,业已三年,年十月起)加以考察,量材录用,作为本院之一教学辅助人员或工友或其他单位(系科以外)之小职员。对于邹开桂之政治历史,宓可保证(去年已有信函保证)。其人实无家可归(父失业,继母不容),另无工作机会(北碚六区劳动科,已准予登记,有工作资格)。其人虽曾毕业高中,宓觉其学问程度实不足,又其身体亦不强,不能担任极粗重之劳动(如抬木料,抬滑竿,长年搬运重物),窃意似以小职员(庶务、公务、种植、出版、学生宿舍)及工友为最宜(系科工友颇适合)。其人过去品质不佳,习惯不好,但自七八月以来,确有进步,可以在党与学校组织下培养教育(关于其近来有进步一点,可徵询孙培良先生)。邹开桂如在本院得到工作岗位(住其应有之工友宿舍,不再主宓之厨房内),彼每星期日或晚间空暇时,可为宓作室内洗地板,拭门窗,尤其宅外附近之清洁工作(宓一切可以自己做,只有此事需人做),兼顺便上街代购(某种,宓所不懂而自己不会买的)物。宓不愿雇佣男女工友(宓待人极宽厚,尤其在金钱上,然因感情作用,容易言语冲突),如能得邹开桂如上言之一点帮助(并不妨害他的公职,宓所需办止于此),则对宓便利实甚,而宓得到学校之最大照顾矣。专此表示感谢,并附作推荐与请求。又致
敬礼。
李一丁批示:吴宓要求我们用邹开桂之事,给季平同志经口头转告,他不用。李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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