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立20多年、医院的“封针”疗法现今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质疑,因其给患儿带来巨大痛苦,且疗效不明,有过度诊断之嫌,“封针”医院叫停。然而,在“封针”的发源地河南省妇幼保健院,家长们却有截然不同的反应,有人发觉上当受骗,有人却极力为之辩护。走向对立的父母们背后,是中国脑瘫康复治疗领域长久以来的混沌,五花八门的治疗手段让家长看到希望,又陷入绝望。记者
张从志摄影
黄宇“脑瘫”旅馆
医院(即河南省妇幼保健院,以下称“三附院”)被康复前街、中街和后街包围着。星光旅馆在康复后街上,与三附院仅一墙之隔,这一带原本是蔡王村的地界,旁边一处正在拆迁的工地使康复后街成为一条断头路。患儿家长刘岚等在路的尽头,身后是拆迁工地的围挡。她个子不高,皮肤暗黄,戴一副眼镜,领着我们从一条破败、狭窄的小巷子里拐进去,在一处老旧的民房里找到了这家旅馆。
旅馆中央是一处天井,上方挂满了大人、小孩的衣服,一旁的过道里停着七八辆婴儿车。这里住的都是被诊断为脑损伤的患儿家庭。刘岚带我们上到二楼,大家互相招呼着,楼上楼下的病友都从屋里出来,挤到了二楼的走廊里,因为正值中午,不少人手里还端着饭碗。大家七嘴八舌地倒起了苦水,女人们话没说几句就红了眼眶。这是10月25日中午,“封针”疗法被网络曝光后的第四天,医院彻底暂停了“封针”,并通知家长带孩子出院。家长们陷入了绝望,不知何去何从。“封针”疗法被公之于众后受到了强烈质疑,医学专家纷纷表示,这种号称往婴幼儿四肢和头上特定穴位里注射药物就能治疗脑瘫的疗法没有科学依据,只能让患儿遭受无端痛苦。随着更多信息的披露,对“封针”的追讨声势愈发浩大,作为发源地的三附院在舆论场上备受批评,但在这家简陋的旅馆里,它得到了完全不同的评价。刘岚的丈夫上午已经给孩子办了出院。但他们想不通,为什么网上要铺天盖地批判“封针”,他们,还有其他三附院的病友们明明都看到了效果,否则大家为什么四处借钱也要待在这里?刘岚今年43岁,家在河南洛阳的农村,她和丈夫都在村小当老师,他们有一个正在上高三的儿子,但夫妻俩一直想要个女儿,前几年国家放开二孩,他们经人介绍从当地一户人家抱养了琪琪。琪琪的亲生父母连生了五个女孩,琪琪是最小的一个,却仍未能实现生儿子的愿望。琪琪八个多月的时候,刘岚察觉出了她的异常:不能坐立,头竖不好,不追视不追听,大拇指内扣,不主动抓物。八个月大还不会翻身,拎着也站不起来。脑电图、核磁都做了,医生说是脑损伤,发育迟缓。刘岚想过把孩子送回去,但她亲生父母家里穷,给琪琪治不起病,她也想过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却于心不忍。去年8月,刘岚夫妇从学校请了假,拿出家中积蓄,从洛阳到了郑州。一下火车,他们就抱着孩子径直来了三附院,因为这医院。她后来认识很多病友,天南海北跑了很多城市,最后才转辗到这里,浪费钱不说,还耽误了治疗。刘岚因此觉得庆幸,自己没有走弯路,歪打正着地到了三附院。三附院周围是郑州的老城区,街道不宽,沿街两侧商铺林立,尤以餐饮住宿、母婴用品和推拿按摩居多。在康复前街和后街一带的巷子、围墙内,处处可见招租的小广告,白色的打印纸叠了一层又一层。来看病的患儿家庭大多来自河南各地农村,也有从湖北、安徽、江西等外省过来的,医院人满为患,一个病房至少住了三四个患儿,还有陪护的家长。白天一个接一个的治疗项目已经让人疲惫不堪,到了晚上,但凡有一个孩子哭闹,所有人都休息不好,所以来“封针”的家长都会在附近租房。经济条件好的,往医院南边的街区可以找到高层公寓里的电梯房,条件差点的,老居民楼、星光旅馆这样的民房也可以落脚。因为拆迁,加上外地来的患者越来越多,当地租金水平水涨船高。星光旅馆原本只有三层楼,房东在楼顶又加盖了几间简易房,上下四层住满了人,足有近30户,一家一个单间,吃饭睡觉都在里面,为了省钱,不少人还买了电磁炉在房里做饭。房租可以按天交,也可以按月交,刘岚夫妇住了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房子,40元一天,屋内摆了两张单人床后仅留一个转身的过道。住在楼顶的小赵妈妈一个人带着孩子在郑州治疗,丈夫在外打工,她告诉我,楼顶房租便宜,一个月只收元,但没空调没暖气。坐在楼顶阳台上,抬头就能望到三附院高耸的康复大楼,深秋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人身上,但若再过两月进入寒冬,楼顶就没法住人了。星光旅馆的走廊,上下四层住了近30户患儿家庭,大多来自河南各地农村星光旅馆里最大的患儿三岁多,最小的只有几个月大。李晓雅的儿子半岁大,是年纪最小的孩子,李晓雅自己则是旅馆里年纪最小的妈妈,她年出生,因为没到准婚年龄,酒席办了,但拿不到结婚证,所以孩子出生时没出生证,上不了户口,因此也没医保。孩子出生时宫内缺氧,医生说需要做康复,今年7月,她和家人带着孩子来了郑州,住进了三附院。一个疗程一万多块,她家只能自费,孩子的爷爷和爸爸都在打工,治病钱都是借来的。李晓雅说,自己孩子还在治疗的黄金期内,本来做一两个疗程就能“毕业”——医生和病友们把孩子康复出院叫作“毕业”,就像上完一个幼儿园——但现在“封针”停了,多耽搁一天,效果就差一截。李晓雅忧心忡忡。琪琪八个月才来,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她到三附院当天就住院了,没多久便开始“封针”。21天一个疗程,除了“封针”,还有电疗、中药熏蒸、功能训练等其他项目,做完一个疗程休息一周左右。第一次扎针的时候,刘岚不忍心看,可那么粗的针头扎进去,琪琪一动不动,连哭都不哭,刘岚心里也像被针扎了。但做了一个疗程后,琪琪就能坐立了,而且开始主动抓东西,刘岚认为这说明“封针”有效果,就一直坚持下来。如今琪琪两岁,已经做了11个疗程。她长了一双大眼睛,虽然有些内斜视,但看到街边广告牌上的小火车会用手指给妈妈看,也能摇摇晃晃地走路了。神术还是骗术?脑瘫患儿在中国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年一项脑瘫流行病学调查结果显示,目前中国脑瘫的患病率为2.45‰。据此估算,中国0?14岁儿童中,脑瘫患儿约有万,每年新增脑瘫患儿4万到5万。这些孩子牵扯的是千千万万个家庭,他们大多初为人父、为人母,却不得不一开始就带着孩子走上对抗疾病的漫长道路。“封针”疗法就是因这个群体出现的。它的创始人、三附院儿童康复科名誉主任万国兰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自己从年开始就利用针灸、按摩治疗脑瘫,但效果不好,年开始尝试“封针”。“周围的人都说太冒险,老同志说西方国家多年就定性为不治之症了,弄成还行,弄不成别人会笑话,(为此)我查了很多资料??”万国兰买来了鸡、鸽子进行动物实验,之后又在自己身上进行人体试验,并经常把自己扎得血流不止,才创立了“封针”疗法。“封针”疗法的全称为“位点加穴位药物注射疗法”,三附院北京中医白癜风治疗白癜风最好的医院是哪里